2004年9月1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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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言为侵华日军留下的狼狗所伤大半辈子只能隐居深山
半脸人要请王选对日讨说法
林一笑 王春霞

  “记者同志,你帮我联系一下王选,我要为我那半张脸讨个说法。”8月26日,苍南县金乡镇十八步村村民郑仁昌这样委托记者。王选是侵华日军细菌战中国受害者索赔诉讼原告团团长,说这话的郑仁昌是苍南一个“隐居”了大半辈子的农民。
    15岁时,郑仁昌被一只凶恶的狼狗撕咬掉了半张脸,从此人生就被改写。因为相貌过于丑陋,郑仁昌不敢抛头露面,无法像平常人一样结婚生子,只能终身躲在人迹罕至的山村里。他的亲人从媒体上看到了王选的故事后,认为郑仁昌的痛楚和绝望也是日本人造成的,希望能帮老人讨个说法。
    郑仁昌,今年已经71岁了,是村民用来吓唬小孩的一个名字,可见他的外貌有多么恐怖。村里人都说狼狗是日本人撤离时留下的,村民是不会饲养这么凶恶的狼狗的。狼狗没有了主人,躲在深山里,饿极了见人就咬。据说,当时村里被狼狗咬的还不止郑仁昌一个。“九·一八”前夕,记者来到了这个小山村——
  半个多世纪与世隔绝
    一说到十八步村,出租车司机就说:“那山太高了,就算送你们到半山腰的公路尽头,翻山都翻得你们够呛。”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,我们还是累得筋疲力尽,两边除了山还是山,鲜见人迹。翻了6座山,才看到有一排简陋的村舍散落在山腰。在村口,记者遇到放羊老人钱文清,他一听说是来找郑仁昌的,就说:“听说当年邻村也有几个人遭狼狗咬过,不过郑仁昌被咬得最严重。”
    一条小黄狗见来了生人,摇着尾巴狂吠。听见狗叫,一位年迈的老人从屋内踱了出来。他是郑仁昌的亲弟弟钱文钿,由于从小过继给了别人,就和哥哥不是同一个姓了,但他对哥哥的痛楚同样刻骨铭心。“这几天他病得很重,下山看病去了,住在龙港的亲戚家里。村里就剩下我们3个孤老,没法帮他。”钱文钿很无奈地说。在钱文钿的身后,是一排无人居住、破败不堪的民居。
  凶恶的狼狗迎面扑来
    寻到龙港镇郑仁昌侄子的家里,记者见到了郑仁昌。他正孤独地坐在二楼的阳台门口,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。即使是没有其他人在,他的左手还是习惯性地托在左脸颊那里,努力地遮住伤痕。看到正在一旁嬉闹的几个侄孙时,他的眼光就变得特别地温柔,因受伤而狰狞的脸也显得无比慈祥。
    侄子郑元开告诉记者:“阿爸(郑仁昌)到我这里三四天了,平时他是不离开十八步村的,这次因为生病才下山,但他进屋后就从来没出去玩过,就算去医院也是戴着口罩,怕吓着别人。”
    面对来访的陌生人,郑仁昌显得很拘谨,在山上几乎与世隔绝的他,已不擅与人沟通。他断断续续地描述了56年前那改变他命运的悲惨一幕:
    日本无条件投降后,侵华日军撤走时留下的狼狗四处乱跑,并且经常入村骚扰村民。1948年的一天,当时年仅15岁的郑仁昌和几个同伴到一座叫梅岭的山上去砍柴,却不知一只饿了好几天的狼狗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。同伴们发现狼狗后都惊恐地四处逃散,正当埋头砍柴的郑仁昌抬起头准备逃跑时,那只硕大的狼狗迎面扑来,前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,将他扑倒在地,张开满嘴的利齿对准他的脸狠狠地撕咬下去。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,他昏死了过去……
  小孩子一见他便夺路而逃
    随后赶到的村民赶跑了狼狗,将血肉模糊的郑仁昌抬回了家。“哥哥这条命是捡回来的!当时下山要走很远的路,等叫来城里的医生时,他的气息已经很弱了。”钱文钿回想起哥哥当初受伤时的情景,十分难过,“左眼已经没有了,左边脸上的肉被撕得掉下来,整张脸变了形。当时医疗条件很差,没有缝合伤口,只是吃了点消炎药,他能侥幸活下来都算命大。”
    等郑仁昌能下床时,年仅15岁的他,从旁人惊恐的眼神里知道了自己骇人的模样。小孩子一看到他就哭个不停,一些胆小的村民见了他也远远地避开。钱文钿记得这么一件事:一天,太阳很好,外出砍柴的郑仁昌在山路上碰到了邻村几个小孩,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近郑仁昌,当看清他的脸时,这几个小孩尖叫着夺路而逃。原本高高兴兴出门的郑仁昌又黯然折回家,坐在暗处独自垂泪。从此,善良的他为了不吓到别人更加封闭自己,轻易不出门,每天躲在房间里小心度日。
    几年以后,村里同龄的小伙子都纷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,但郑仁昌的亲事却一直没有着落,一些姑娘老远看见他就吓得掉头跑了,更不用说嫁给他了。郑仁昌很喜欢那些小孩子,但他只能远远看着,不敢走近。
    随着时光的流逝,大山外面经济飞速发展,村里人为了出路陆续搬出了山村。可不管山下的生活多诱人,郑仁昌还是住在山上,靠砍柴换取的微薄收入来度日。
  讨说法有待进一步论证
    侄子郑元开一家对郑仁昌很关心,但郑仁昌不愿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,侄媳妇说:“阿爸太善良了,见他来作客,我们晚辈总想买点营养品给他吃,但他都舍不得吃,说我们赚钱不容易,不让我们买太贵的东西。而且由于他的脸被撕裂,吃饭经常会漏下来,他怕影响我们,开饭时总是一个人盛了饭到楼上的角落吃,怎么劝他也不肯坐在桌前与我们一起吃。他总是为别人着想,自己却受了一辈子的苦。”在山上,郑仁昌每月的生活费只有民政部门补助的50元钱,这点钱仅够他买粮食,年迈体衰的他还要经常砍柴维持生计,50多公斤的柴,只能换10来块钱。
    记者联系了苍南有关部门。据金乡镇民政局的陈小姐说,郑仁昌的家境非常困难,但是他被狼狗咬伤这件事在当地已流传很久,几乎尽人皆知。关于当时日本投降后,有没有在苍南留下军犬,政协史志办主任说,目前还有待进一步论证。
    遵照郑仁昌老人所嘱,记者给王选发了电子邮件,告诉她老人的遭遇以及老人希望得到帮助的心愿。